前朝某县有个王二,好行善,家贫,收卖破烂为生。一日出外营生,至一处,有大户门庭,走出一位女佣,手持棉被胎一卷,卖与王二,言是偷自主人物,索价甚贱。王二付款后,即急速担之远遁,行至无人处,打开棉胎细看,三条全是多半新的,在最后一条中,露出一个呱呱男婴。王二一想,自己又无女人,此婴如何养活呢。于是想起离此十里外有一黄氏大户老年无子,何不将此子送于黄宅。于是奔至黄宅,对黄老先生说,我姓王,叫王二,我是某处人。寄居此地十里外某村。因我妻产下此子后即亡故,闻老先生无子,愿将此子送于老先生,请老先生大发慈悲,救此小儿,我分文不取。黄老先生一听,正好自己无子,乃随口答应,送给王二十两银,王二返家。后来王二因在外多年,倦鸟知还,乃返原籍,即在家乡营生,不复远出。
再说那弃婴,自归黄宅后,由读书而中了举人,中举后并未上进,即在家中教他弟弟读书。因黄老先生自得此弃婴后,自己又亲生一子。黄举人教弟很严,每日所讲的书,均要其默出,若默不出,则被举人申斥,但其弟顽皮,放学后,见了母亲即含泪而哭,其母问知,乃是被长子责罚。妇从之见,难免疼爱小儿,因疼小儿而忿恨长子。随造其小儿云,如你哥再打你,你问他,你姓什么,你敢打我。到第二日小儿又默书不出,举人责罚他,其弟不但不接受责罚,反而问举人说,你凭甚么管我,你姓什么我姓什么。举人问其弟曰,谁教你说这话,其弟说,母亲说的,你如打我,叫我问你这话。举人一听,知内中必有隐情,随即不露声色。
至晚饭后,其父黄翁坐于厅中,举人双膝跪在黄翁面前说,请问父亲我姓什么,其父一听,很为惊异,随答曰,何出此言。举人即将其弟之事禀明。老翁一听,双目含泪说,这全是你母亲之错。事既如此,我亦不能隐瞒,你本是某地王二之子,自归我家,当你亲生看待,你母女流,不要怪她。举人说,既知我是王姓之子,我愿省亲一次,以报生育之恩。黄翁无奈,只好答应。
第二日,举人偕妻子辞别黄门父母直奔大路,亲自御车归王姓之门。行了一日,天晚,借宿一户人家闲宅。该宅闹鬼,无人敢住,举人当然不怕鬼,至夜三更,举人正秉烛观书,忽见远处走来一人,其人身体之高,上身看不到,只见两足比屋还高,愈走愈近,身愈短,及至行近举人面前,却同平常人一样。该人走至举人面前,跪地云,我在此与你看了这么多年,现在你可来啦,我的责任满啦。起身将一物向地一扔,此物即入砖中,转身而去,愈远愈高,倏忽不见。举人起身,将那人扔下之物随手去拿,但拿不动,用力一抽,连砖拿起,见地下全是金银,原来是一个金窖一个银窖。举人将砖放好,随即安眠,天明起身,好多人来看望,众皆放心。因该处从前如有人住夜至三更,不被掷出屋,就是死了。举人在些住了一个多月,托人买土布,将金银包在布中,完全弄好,又雇了几辆大车载布,自己跟着,向王二家中进发。
一日到了王二家中,即叩头认父,说明原委。王二一听,这才想起当年之事。此时王二很穷,得此财富及子孙,真是福从天降,全家安享天伦之乐。
一忽到了清明,举人要去与亡母扫墓,这下子王二可为难啦,他本来没有娶过妻,哪里来的老婆坟呢,但又不能说破。被迫之下,福至心灵,随指一孤坟搪塞。缘该处早年有一山西人,在此开染坊,其妻因难产而亡,山西人自妻死后,旋偕子返原籍,其亡妻尸骨未曾带去,可巧为王二所利用,说是他的亡妻。外人虽暗笑亦不肯明言,因为尊敬举人老爷。
又过了两年,恰巧,老西的儿子得中状元,这时老西有病,儿子要给母亲祭坟,老西告知地址,状元即至王二村中与母扫墓。状元欲将母亲的尸骨带回山西,于是雇人开坟。
这时即有乡邻报知举人,举人到了坟场,与状元争母骨殖,各不相让,眼看就要动武。有人报知王二,意思是要看王二的好看,王二急忙赶到坟场,见了状元老西,开口大骂说:“你这小子,想要把妈妈的骨头搬到哪里去?你妈死后,我无法抚养你兄,将你哥哥送给黄家,将你送给染布老西,现在你中了状元,不认祖归根,还算罢了,怎么梓把你妈的骨头搬到山西去,这真是岂有此理。”状元一听,自己不知,即说,此事待我返山西问过家父再决定吧。
状元回到山西,染布老西已经一命呜呼,但老西又无亲近骨肉,亦无处可问。状元将老西父亲埋葬后,即认祖归根返回王二处。
从此王二又成了状元的父亲。一世没有娶过妻,竟有两个显耀的儿子,这真是行善之得天心,而果报独厚矣。
注:当读者看到王二和状元老西的一段话,心中都有些反感,王二胡说骗状元,简直是胡赖作风,有些读者写信批评王二不应该冒认为状元父亲,要求删去。证明大家都有正义感,非常可喜。
世上事情千变成化,曲折、离奇都是因为人们日常思想为己为人为善为恶刹那不停所造成,不为自己,利益多人是善,只考虑自己声誉,不关心大家安乐的是不善。同一事情在时间、地点已众,之间会有不同概念,当状元要搬走母亲尸骨和举人争论时,王二处在骑虎难下,关系到多人的利害而又要立刻决定的情况下,说此一番话情有可原,且亦有应变的急智。
“啊,你怎么不管事实,还帮王二说话呀?”
“假使你是王二,你是怎么说的(立刻讲)。后果又会如何?”人们总是严于责人,从不回光返照,从自己的回答中,必定要提高一步认识。
——《近代果报见闻录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