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念上求佛道,心心下化众生。闻佛道长远,不生退怯。观众生难度,不生厌倦。如登万仞之山,必穷其顶。如上九层之塔,必造其颠。如是发心,名之为真。
有罪不忏,有过不除,内浊外清,始勤终怠。虽有好心,多为名利之所夹杂。虽有善法,复为罪业之所染污。如是发心,名之为伪。
—— 省庵大师《劝发菩提心文》
第二对范畴,谈真和伪的内涵。
首先谈发的是真心,真实之心,真诚之心。真诚之心是什么?表现为“念念上求佛道,心心下化众生”。
我们修行佛法,在哪里修?是观照当下这一念,我这一念所系缘的是什么对境?如果我们念念还是想五欲六尘、人我是非、恩恩怨怨、人天福报,那就不对了,那就不真了。我们是发菩提心的人,我们在念头当中,要把菩提心的内涵给它落实,每个念头都是以智慧来上求佛道。心心,也是谈念头,每个念头都是以悲心要下化众生。这就是上求下化。
自己现在是一个凡夫,我们已然发菩提心,就是初发心的菩萨,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实际的福德智慧去度众生,但是我每个念头,我都是为了度众生,来求证佛果。要作为我们的念头当中的主导。这就是你的菩提的心念,你菩提的心念,念念都是这个主导的话,那这些五欲六尘,烦恼的念头就入不进来。就好像一个田里都长满好的庄稼,杂草就不容易长出来,如果你没有好的庄稼、禾苗在那里,杂草就会丛生。
所以,真和伪,是不能相容的,有真就不会有伪,有光明就不会有黑暗。要把这个正的东西,给它扶起来,就是念头当中,心心念念都是上求佛道、下化众生的念头。
而且进一步思惟,在成佛的过程当中,确实是非常漫长。我们初发心的菩萨,如果按照修行的阶位来说,都是要从外凡到内凡,再到信位,信位再就到三贤,再到十地,再到等觉,这样的一个过程非常长远。就是藏教成佛,也说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,还只是成一个藏教的佛。我们现在发的是如来乘的发心,是要成大乘圆教的佛果,那他的道路更为遥远。这就类似于,如果藏教是三百由旬的化城,圆教就是五百由旬的那个宝所。一般凡夫,听到这么远,他就心生怯弱。但现在我们用圆教的理念发出来,我们不要怕了,因为《华严经》告诉我们,初发心时,即成正觉了。要知道我们真正的菩提心发出来,就有十方诸佛如来的加被、护念,我们就有巨大的外力帮助,就不再是在生死旷野当中,孤苦伶仃地流浪了。
所以,虽然佛道长远,但绝对不生怯弱之心,退转之想。这是从上求佛果来说,坚固心愿。
从下化众生来说,“观”就是用智慧观察一切众生,尤其是五浊恶世的南阎浮提的众生,他的烦恼习气厚重,刚强难化。对于一个发菩提心的菩萨来说,一定要把度众生作为他的核心内容。虽然观察众生刚强难化,但绝对不生一念厌倦、放弃之心,不能放弃,不舍一个众生。
《阿弥陀经》里面讲的常精进菩萨,他是什么情况?无量劫以来,为了度一个众生,跟他随形六道。这个众生在人道,他追随到人道;这个众生到地狱,他跟着到地狱。无量劫为了度一个众生,不生一念的厌倦、放弃之心。他是这样的一个发心。就好像地藏菩萨,南阎浮提众生也是刚强难化,好不容易把这个地狱众生度上来了,度到人天道,转眼之间又下地狱了。我们这些众生都是从地狱里面不是一次了,是二进宫、三进宫了,进了很多次了。但是地藏菩萨并没有说:“你怎么又来了?我现在不管你!”你进去了,他还得管,他还得想办法从地狱里面把我们托出来。所以地藏菩萨很辛苦,我们不断地出来,不断地进去,搞得他的工作任务永无尽期。但是他发的心是众生界尽,众生业尽,众生烦恼尽,众生都度尽,他的愿才尽,是无尽的悲愿哪!
真的是大乘菩萨道,他就是不能有讨厌、不能有疲倦、不能有抛弃之心。他是一个极重的悲心,这种悲心,实际上是超过父母的。
我们世间父母对子女是很爱护,但是你要观察,他对比较孝顺的子女,都很关心,都无私的大爱。但如果子女很忤逆,很不听话,很跟他抬杠,很跟他犟嘴,这个父母有时候心里会放手:“你这个儿子,你这么坏!我不理你了!”甚至登报断绝父子关系,他都可能会厌倦、放手。但是菩萨的发心,就是很难度、很刚强、很忤逆,都不厌倦、不放手。
这样上求佛道、下化众生,这样一个艰巨的过程,一定要有波罗蜜的心态,彻底、圆满、到彼岸、到家,不是半途而废的。这就比况为,你要“登万仞之山”,一仞就是八尺,万仞之山,那么高的高山,一定要爬到它的顶峰去,“必穷其顶”。就好像要登九层的高塔,也一定要抵达塔尖,不到山顶和塔尖,誓不放弃,宁可粉身碎骨,都不退转。这种发菩提心的人,这种念头,这种心智,这种意志力,他是非常刚直的,也非常有力量的。
我们看玄奘大师西行取经,他走戈壁沙漠的时候,刚上路就发现他的水漏掉了,他就本能地作反应,他要回去装好水再回来。就在他走了十几里的时候,他再想:“我不能回去,我还是要往前面走,宁可往西前进一步而死,也不能向后退转一步而生!”所以,他就停住了要回去取水的行为,掉过头继续走。这继续走,意味着什么呀?意味着是向死亡挑战,意味着接受死亡的考验,他是一个这样的选择啊!所以你看,玄奘大师有四天五晚没有进一滴水,在沙漠当中,五天没有喝一滴水。最后是爬呀,爬行哪!爬得最后昏迷了,基本上昏死过去了。幸好他还有一匹马,那匹马是老马,忽然在他昏死过去的时候,那个老马就唤醒他,这个马就跑在前面,他就跟着爬爬爬,发现一潭清水,救命的一潭水,他才活过来了。也许这是玄奘大师念《心经》,观世音菩萨的变现。
就得要有这样一种精神,这是一个大乘菩萨行人的他能够到达宝所的一种特有的品质,叫做重法如山、轻身似尘。不要有保持自己身体的想法,在关键时刻,就是舍身。舍身,不怕死,他才能够把内心的潜能给它张扬出来,一个怕死的人,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。有时候在重大问题上,就是用死亡做赌注的。这就类似于发的这个真心,就是这个样子的。
所以,必定要到达顶峰才罢手。这样的心就是至诚心,就是真心,他才有可能修行成功。
相对应的,却有一种虚伪的心。这要注意了,可能是我们众生的常态,“有罪不忏,有过不除,内浊外清,始勤终怠”。
有罪,无量劫以前的罪,我们是没有办法的。但是今生今世,就是你学佛之后,还在造罪。什么叫罪?你是明知故犯,有意造作的,就是罪。什么叫过?过是无心造的,叫过失。罪就重,所以意识到自己有罪,但往往我们本能的虚荣心,或者劣根性的反应,就是隐藏,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,知道了就没有脸面,这是一般凡夫的本能反应。但是修行人要注意,这是极大的危害。有罪,一定要发露,一定要忏悔。
这就类似于一个杂草,你把它连根拔起,阳光一照,它就没有生命力。通过忏悔,有很多罪可以忏掉。但如果你覆藏在那个地方,不发露,那好,它永远在那里滋长。而且随着你每一天的过程,它的罪就越来越加重。
有智慧的人,虽然犯的罪很重,但是会了解忏法,他能够忏掉。没有智慧的人,虽然过失小,但是他覆藏,他反而后果严重。所以,佛法给我们建立忏悔法,是佛的慈悲。忏悔,有作法忏、有作相忏、有实相忏。对于出家众,尤其要加强作法忏,羯磨法。这个忏,通过你的罪过结的罪,或者对首、或者四人、或者五人乃至二十个比丘里面忏,都有一些相应的方法。
这个虚假修行的人,有罪过,他隐藏,不去忏悔;有过失,也不自责,也不去排除,内心是充满着贪瞋痴的浊恶。外面还显得他像一个修行人,就是做样子,作秀,做给别人看,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。这叫假招子,作假。
“内浊外清,始勤终怠”。始勤,就是有些修行人,开始很精进、很勤勉,慢慢的他就懈怠了。有一句话说,学佛一年,佛在眼前;学佛两年,佛在天边;学佛三年,拿佛赚钱。都属于这种情况。
所以要保持精进勇猛,长期的,他要生死心切,要菩提心的能量足够,他才能够自始至终,一以贯之,都是精进的,都是如救头然的。要避免这种,我们开始很勤勉,结果懈怠了。
还有一种,虽然是“好心”,好心就是指他有一种了生死、成佛道的心,这叫好心。但是,他在修行过程当中,又被名闻利养所夹杂,包括他做一些慈善事业,或者为大众服务的事业,他好像也是慈悲心,有点菩提心去做。但做的过程当中,他的名利心上来了,他的我执我慢上来了,这就是夹杂,不纯粹。
虽然也在做一些善法,但是这个过程当中,由于他无我的空慧不具备,他只要有我执身见,他在做事的过程当中,恶业的种子起现行,导致的就是罪业,充满人我是非、你争我夺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他就用机心、玩手段,还认为自己很高明。但一个修行人到了玩机心、用手段,实际上是挺可怜的,你要玩这些东西,你在世间法去玩。你就穿个西服,踏一双皮鞋,就像推销员一样的,把西服穿得崭新,把皮鞋擦得贼亮,就向这个世界挑战了。但修行人不能是这样子,披上如来的袈裟。所以不能去做那些罪业,一做那些,我们自性清净心就被染污了。袈裟底下失人身,那是太不值得了。
这样的发心,就是虚伪的发心。
要知道,头上三尺有神明,与生俱来都有两个俱生神跟着我们,更何况佛菩萨六通具足,诸护法善神也是眼目如电,这些,我们举心动念,佛悉知悉见,我们还要去作伪干嘛?作伪是最愚痴的事情,最不合算的事情。
我们修行就是真实,知道自己妄想杂念很多,业障很重,我们生惭愧心。惭和愧是两种白法,有惭有愧,佛菩萨是会谅解我们的,会加被我们的,会让我们从业障的、烦恼的沼泽地带引领出来,让我们踏上修行的康庄大道,引领到妙高峰顶,去领略我们自性的无限风光。绝对不能作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