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一日辞药山,山问:“甚么处去?”师曰:“某甲在,众有妨;且往路边卓个草庵,接待往来茶汤去。”山曰:“生死事大,何不受戒去?”师曰:“知是般事便休,更唤甚么作戒?”山曰:“汝既如是,不得离吾左右,时复要与子相见。”
这位高沙弥,乃是药山禅师座下的禅众。有一天却来向药山辞行。药山禅师乃关心地问:“你又准备往那里去呢?”沙弥答曰:“我如果继续待在这里,恐怕对大众会有些不太方便的!”为什么不太方便呢?事实上,高沙弥在这之前,就已被印证见性了。而一位见性者的所作所为,往往就会跟凡夫大众不一样。而一般人不明究理,反会指谪他不随众、不合群。所以他想一想:还是离开这里,对大家都会比较方便。
“且往路边卓个草庵,接待往来茶汤去。”我且在路边盖个小庙,并以茶汤来接待往来的行者。这茶汤,并不是饮用的茶汤,而是禅法也。其意思是:可方便接引一些有缘人,以入禅法之门。
药山禅师说:“慢着!你还是未受大戒的沙弥。生死事大,我看你还是先去受大戒,再说吧!”高沙弥说:“知是般事便休,还得受什么戒呢?”药山禅师说:“虽说得有道理,但还不得离吾左右,且时复要与子相见。”
“不得离吾左右”,这意思并不是不许他离开,而要把他牵系在身边。在禅法中,所谓的“见我、不见我”,不是指见过某人的形相,而是谓“与其心法相不相应”。故如说:我已见过某某禅师。即表示我既开悟,且被印证了。故“不得离吾左右”,即是提醒他:你虽有见性的体验,但还要经常提携、保任,而不要忘失了心法。这也为初学者,即使有一些经验,却不一定能经常保任在悟境中。所以还是要经常发起警惕心,以期时时刻刻把心,从世俗的习气而回向于心性的觉悟上。这才是“不得离吾左右”的真义也,事实上药山禅师还是默许他离开的。
“时复要与子相见”,这也不是时常要见你的意思。既见师,是指心法而言;也见子,是指心法而言。故“时复要与子相见”,乃谓:且要时时勘验,看你功夫是否进步?
在以上的对答中,药山禅师对高沙弥的想法,基本上还是认可的。你不去受戒,也没关系!因为既见性了,就应当知道怎么来调理自己的身心和行为。所以徒具形式的戒,对他而言,已不是最重要的。而最重要的,乃是要经常提起见性的体验,而继续往内去修持。
“知是般事便休”,既见性者,即不着相,更有什么可守的戒。既不守戒,亦不犯戒。
何以“知是般事便休”呢?以知是般事,即是见性的意思。而既见性者,即不着相,故“便休”即谓不着相也。以不着相故,还有什么可守的戒呢?
但也可以反过来说:还有什么可犯的戒呢?众生以放不下执着、放不下贪瞋痴故,才会违法犯戒。于是以会违法犯戒故,才需要守戒。若不会违法犯戒,当然也就不用刻意去授什么戒、去守什么戒。所以虽不守戒,事实上他也不会犯戒的。既无戒可守,也无戒可犯;这却非初学者,所能模拟的境界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