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代大文豪苏东坡,在诗、文、词乃至书法绘画各领域,都辉耀千古。同时,他的思想贯通儒、释、道,与佛教尤其是禅宗有着不解之缘。历史上流传着许多苏东坡与禅宗高僧们交往的故事佳话,尤其是和佛印和尚之间的往来机锋,大家耳熟能详。这些故事,其中有些是真实的,有些则出于虚构。但有一件事,是全然真实的,却很少被人提及,那就是苏轼和水陆法会的缘分。
苏轼与妻子王氏,半生同甘共苦,感情深笃。在苏轼不得意的岁月里,王氏不仅是他生活的伴侣,同时也是最理解他的人。从《后赤壁赋》中的一个细节便可看出:在一个月白风清的良夜,苏轼与好友共游,因缺少美酒佳肴而遗憾。于是返回家中,和妻子商量商量。妻子欣然笑道:我有斗酒,藏之久矣,以待子不时之需。解决了酒肴问题,东坡乃能尽兴而游,才有了千古名篇《后赤壁赋》诞生。从这层意义上说,王氏的贴心,不但宽慰了苏轼在贬谪困苦岁月中的心灵,还在不经意间为中国文学作了大贡献。
王氏死后第十年,苏轼梦见往昔,写下那首著名的悼亡词《江城子》: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
此词情深意切,哀婉悲凉,千百年来脍炙人口。不过,苏轼对亡妻的追念,远不止一首悼亡词这么简单。他用以寄托最深切情意的方法,与佛教息息相关。
首先,王氏生前笃信佛教,临终之夕,遗言舍所受用。让她和苏轼所生的三个儿子苏迈、苏迨、苏过为画阿弥陀像。绍圣元年六月九日,画像画成,奉安于金陵清凉寺。苏轼为此事写下了一篇《阿弥陀像赞》,原文说:
佛子在时百忧绕,临行一念何由了。口诵南无阿弥陀,如日出地万国晓。何况自舍所受用,画此圆满天日表。见闻随喜悉成佛,不择人天与虫鸟。但当常作平等观,本无忧乐与寿夭。丈六全身不为大,方寸千佛夫岂小。此心平处是西方,闭眼便到无魔娆。
此赞文中,苏轼描写妻子临终之前口诵阿弥陀佛圣号,得佛光临照,如日光照彻天下万国。苏轼认为:阿弥陀像画成,是亡妻不朽之功德,能令见闻随喜者尽结成佛。苏轼更表达了愿妻子灵魂转生西方极乐净土的深情祈愿。
为荐拔超度亡妻之灵,苏轼还举行了一场水陆法会。水陆法会源起于梁武帝,盛行于两宋时期直至今天,为佛教法事中最为盛大崇高神圣者。苏轼还为此专门撰写了《水陆法会象赞》,至今全篇保存在其文集中,引文云:
盖闻净名之钵,属餍万口。宝积之盖,遍覆十方。若知法界,本造于心。则虽凡夫,皆具此理。在昔梁武皇帝,始作水陆道场,以十六名,尽三千界。用狭而施博,事约而理详。后生莫知,随世增广。若使一二而悉数,虽至千万而靡周。惟我蜀人,颇存古法。观其像设,犹有典刑。虔召请于三时,分上下者八位。但能起一念于慈悲之上,自然抚四海于俯仰之间。轼敬发愿心,具严绘事,而大檀越张侯敦礼,乐闻其事。共结胜缘,请法云寺法涌禅师善本,差择其徒,修营此会,永为无碍之施,同守不刊之仪。轼拜手稽首,各为之赞。
正像同为宋代人的宗赜在《水陆缘起》说:今之供一佛、斋一僧、施一贫、劝一善,尚有无量功德,何况普遍供养十方三宝、六道万灵,岂止自利一身,独超三界,亦乃恩沾九族。苏轼对这一点,对水陆法会的功德之盛,也是笃信并实行的,因此,他在水陆法会上的圣象前拜手稽首,虔敬顶礼,在他看来,水陆法会功德的根源,是起一年于慈悲之上,那么,便能救度天下生灵与六道亡灵。在这一刻,苏轼对妻子的深爱,与关爱十方生灵的慈悲之心融合为一,水陆法会的功德回向功德之力,自然不可思议,遍照三界,恩抚苍生。
在今天,作为佛弟子,若遇水陆法会之缘,万万不可轻忽,不可错过。
文章转自微信公众号:九峰梵音